拍立得就是实体NFT。

1943年,美国科学家埃德温·赫伯特·兰德(Edwin Herbert Land)的女儿问了一个问题——为什么拍完的照片不能马上看到?一般的家长可能会解释“胶片需要冲洗”,复杂一点的可能会向小孩解释胶片相机拍照的原理、结构和过程。但兰德不一样,听到女儿的问题后,他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——对啊,为什么照片拍出来不能马上看到呢?


四年后,在1947年美国光学学会上,兰德展示了一个全新的成像技术:他拍了一张照片,然后在一分钟内展示了成像的结果,引起在场关注惊叹。1948年,兰德的公司推出了一款采用了即时成像技术的相机。这家公司的名字叫Polaroid,现在一般被称作宝丽来,而这款被称作Model 95的相机也有一个流传更广的名字——拍立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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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来源:Polaroid


在之后的60年时间里,宝丽来作为一个非上市公司经历了多次交易,中途甚至还曾停产相机和破产。但到最后,宝丽来依旧凭借拍立得相机和拍立得相纸这两棵“摇钱树”活跃在市场上,2020年更是发布了首款拥有品牌名称Polaroid的拍立得相机。


只不过拍立得相机爆火是因为他解决了传统胶片冲洗时间长的问题,而在无须等待的手机时代,为什么还有人买拍立得?


是相机,更是文化符号


其实从画质来看,无论是宝丽来的Polaroid Now还是富士推出的Instax,在其镜组大小的限制下,光学表现其实比较一般,只能和手机等同样小镜组的设备相比。而快速成像的基础原理也从技术上限制了最终成像的画质。


首先,大多数拍立得(下文以拍立得指代所有即拍即有相机)在低光环境下的表现都不好。现代手机在堆栈成像和计算摄影的帮助下,能实现惊人的夜间拍摄效果。但拍立得相机的夜间表现我们可以用“看天吃饭”来一句概括。


此外,快速成像的技术要求也导致拍立得相纸有更高的光学敏感度,和传统胶片相比宽容度较低,同时也更容易出现漏光现象。这一特性同样也影响到了拍立得相纸的色彩饱和度——大多数拍立得相纸都存在过饱和的问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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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来源:Polaroid


而且就像所有模拟照片(和数码照片相对应的概念)一样,拍立得照片同样存在固色不稳的问题,导致照片无法长期存放。可能有人认为这种观念“不完美”构成了拍立得相机的独特之处,更有人开始在数码摄影时代,用算法还原拍立得相机的偏色和漏光现象。


但在我看来,这种对拍立得“不完没”属性的追求,其实就像数字时代复兴的故障艺术(Glitch Art)一样,是一种超越实用性的文化符号


拍立得相机不仅是一种摄影工具,更是一个深植于现代文化的符号,它代表了即时性、个性化以及怀旧的情感。随着数字摄影和社交媒体的兴起,拍立得相机在新世纪面临了挑战。然而,正是在这个数字化、虚拟化日益严重的时代,拍立得的复古和真实感成为了一种稀缺资源。


和前段时间由二手商人翻炒的CCD相机概念不同,拍立得的复兴更像是文化和情感的回归。消费者跟风买CCD是因为消费者听信了营销的概念,认为CCD拍出来的更好看;而消费者购买拍立得,是因为他们知道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“不完美”。


拍立得就像是实体NFT


此外,在数字时代,拍立得还能提供CCD等网红概念无法提供的情感价值—:用拍立得拍照,你真能获得一张照片。


不同于“CCD”或手机,每按一次拍立得的快门,我们都会得到一张照片,而这张存放起来并不方便的照片,其实也是拍立得相机在数字时代最大的价值。大家身边应该都有喜欢拍照录像的朋友:他们不一定喜欢看自己拍出来的作品,但却非常享受拍摄的过程。大家可以看看自己手机相册,看看有没有多年前拍摄、但却从来没有回看过哪怕一次的视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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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来源:Polaroid


近乎没有成本地数字摄影让我们不再担心“废片”,但也让我们失去了“回看照片”的习惯。但拍立得不会这样。“存放不方便”的实体照片让我们不能把它像“数字尘埃”一样堆在手机的冗余空间里,必须找个地方专门存放。而并不便宜的相纸也让我们不会轻松丢掉拍立得照片。


从这个角度来看,拍摄拍立得照片的过程,其实就是“铸造实体NFT”的过程:


就像每个NFT都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数字资产,每张拍立得照片都是独特的。无论是因为照片中捕捉的瞬间、光线、影调的微妙变化,还是因为拍立得化学过程本身的不可预测性,每张拍立得照片都是无法复制的单一实体。


当拍立得不再“立得”?


当然了,尽管我一直在强调拍立得生态背后的情感价值,但我也必须承认拍立得的影响力逐渐式微。部份传统相机品牌甚至开始用数码相机的理念来制造所谓“数码拍立得相机”:


这些数码相机虽然也有着与拍立得相机类似的外观,但却采用数码传感器,是一台数码相机。这类相机利用数码相机先完成照片拍摄,再利用机身内置的小型照片打印机打印到专门的拍立得相纸上。


比如著名相机品牌徕卡(LEICA),就在前段时间推出了自己的首款“混合拍立得相机”,用数码相机完成拍摄后再把照片输出到相纸上。为了方便用户,这款徕卡SOFORT 2甚至配备了一个3英寸TFT屏幕、10种镜头滤镜和10种胶片滤镜,可以说把数字化理念践行到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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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来源:LEICA


但问题是,这样的“拍立得”跟我们用手机拍照、修图后,使用便携照片打印机打印出来的照片有什么不同呢?要知道手机拍照的效率甚至比徕卡SOFORT 2的效率更高,滤镜效果也可以直接在手机里预览、分享。曾经为了方便而诞生的拍立得,反倒成为了不方便的存在。


拍立得相机的生命力不仅源于其独特的即时成像技术,更在于它所承载的文化意义和情感价值。在数字化和即时性成为常态的今天,拍立得以其独有的方式俘获了一群追求真实、怀旧和个性化表达的拥趸。


但如果连拍照这个过程都是“伪造”的,那和拥有“徕卡色彩”的智能手机相比,并不“立得”的拍立得还有什么存在意义呢?